短促的人生歷程裡,最讓人痛苦與讓人收穫的,往往一體兩面。翁林燦燦哥談起他的人生,率直的神情少了青年時的怨懟與無奈,而是坦然與一抹成熟的微笑,他淡淡地說,人生裡的兩次轉折改變了心態。讓人訝異的是,從一個討厭跑步的人,成為一個透過跑步揮灑心情、尋找內在成就的跑者。
如果燦哥的運動人生切為兩段,上一段的他是摘金的泳者。「我在大學時期拿下十幾面獎牌,包含蝶式、混合接力等等,國高中的話就更不用講,數不完。」他笑說:「當時,我非常討厭跑步。」從小就投入游泳訓練的燦哥,是菁英等級的選手,游泳不只是擅長的項目,也是他自信與成就的來源。
「作為選手,訓練是很苦的,你不太能找到樂趣。」燦哥說道:「拿到獎牌或是游出好成績,當然還是會很開心,但那就是身為選手的樂趣。」
畢業於清華大學的高材生,同時又是游泳好手的燦哥,在西元兩千年發生了車禍意外,一瞬間重創他的人生。「車禍之後,我的左手臂無法控制,肌肉萎縮,」他說道:「有好一陣子我陷在抑鬱的情緒裡,走不出來。」曾經怨天尤人、對人生道路躊躇不前,隨著時間推進,燦哥也從陰暗之處走進向光的地方。
英國喜劇演員卓別林說過:「人生近看是一齣悲劇,遠看是場喜劇。」 (Life is a tragedy when seen in close-up, but a comedy in long-shot.) 在社會上打滾多年之後,無論是心態或思想都超越了曾經的重創,只在心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傷疤,看待生活更為堅韌且樂觀。
揮別上一段的泳者生涯,下一段,是跑步人生的開端。「我當初開始跑步,是為了要調養身體。」燦哥笑說:「那時候檢查的血壓很高,大概是一百五、一百六左右。」在診斷後吃了一個月的藥,他想著這樣也不是辦法,於是就選擇了跑步作為促進健康的運動項目。原本厭惡跑步的想法,卻在多年之後進入另一份心境。
前身為游泳競技選手的燦哥,深知教練對於運動專項的重要性──學習正確的技術、預防傷害等等──他來到森林跑站加入了語喬的跑步初心班,學習跑步的技術、知識,也體驗跑步的樂趣。後來,儘管新冠疫情讓世界靜止下來,卻沒有稍減他對跑步的用心。
「加入語喬班之後,跟同學去報名了長榮半馬,之後就加入了老鄧班。」燦哥笑說:「跑完之後蠻有成就感,感覺不太一樣,接著會想怎麼做才會進步。」加入老鄧班後吃訓練課表,除了跑步訓練之外,也會安排重量訓練、室內踩踏訓練台,反而是當年擅長的游泳卻少了。
已然褪下競技選手的身分,燦哥卻留著競技選手的靈魂,當年一週下水做十三次訓練的用心,化為準備臺北馬拉松時,連續三個月三百公里跑量的付出。原本打算在臺北馬拉松跑出佳績,但命運再次開了一個玩笑。
左手臂無法做出跑步擺臂動作,加上呼吸時動作的不協調,致使燦哥必須用身體的左半部作為代償。「我一吸氣,左手臂就會往前擺,所以我跑步踏出去的第一步一定要是左腳。」他說道:「但跑起來還是很難協調。所以我的左邊的膝蓋、臀部都會施力代償。」長久練習下來,他左半邊的臀部、膝蓋甚至是腳踝帶傷。
「我阿基里斯腱嚴重受傷,因為受傷了,你才會想,當初開始跑步,自己的初心是甚麼。」燦哥坦率地說道,這些年,看著跑步的里程、成績一直進步,競技選手想要進步的心態會再次甦醒,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。
「當初是選手,選手重視的是結果,是獎牌跟名次,」他說:「但受傷之後,我才反思,我要的不是獎牌跟名次,再怎麼跑我都贏不了前三名,我要的,應該是健康的跑步,還有長久維持下去的體能跟體力。」燦哥笑說。
如果十年後能跑出超越現在的成績、或是在六小時超馬賽超越自己的紀錄,這才是真正的勝利──不跟別人比較,而是跟時間去比拚──現在的燦哥重視參賽的體驗,感受跑步時呼吸的脈動,站在高處眺望遠方的城市風景,感受自己活在當下,感受與跑友們的互動與對談。
定義一個人的價值,不是他所獲得的獎牌與榮耀,不是他賺取的金錢與財富,而是面對生命迎頭而來的痛擊能如何應對,而是真切地與家人、朋友共享喜怒哀樂的踏實感。在燦哥年近五十的歲月光景裡,在生命轉彎之處,即使再苦再痛,卻始終沒能難住他。
「現在跑步就是,融入我的日常生活。」燦哥說道,想要長長久久地跑下去,沒有因為年齡放棄跑步,本身就是一種榮耀。